红楼梦中荣国府的饮食流程是什么样的?与经济衰落有何关系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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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红楼梦中,贾府的地位最为显赫,也最富庶。各位一定都有所耳闻吧。
一个家族的衰落,最先从经济开始显现,《红楼梦》中的荣国府也不例外。从红楼开篇,林黛玉进贾府那天,就看到荣府的三等仆妇,吃穿用度已是不凡,这阵势着实吓到了黛玉,让敏感的她选择“不敢多说一句话,不敢多行一步路,唯恐被人耻笑了去”!
而事实上,荣国府的经济一直在走向衰落,林黛玉看到的贾府,只是当年鼎盛时期的贾府留下的面子,现如今的贾府已经被掏空了里子。可荣国府的高层却不愿改变祖宗的旧例,还是一直沿用以前的规矩,导致里子撑不起面子,逐渐走向了绝路!
我们不妨管中窥豹,从荣国府的饭桌,来分析贾府走向衰落的过程。
荣国府内部的饮食流程是很严格的,这种严格体现在份例上。在封建等级制度统治的贾府中,每个人的份例都是固定的,谁每天应该分得多少蔬菜、多少肉类都是有祖宗的旧例的。
第51回,因担心大观园的姊妹们吃饭要来回跑,王熙凤提出要在大观园内建设一个新厨房,得到了王夫人、贾母的认可,从她们的对话中就可以看出荣国府的饮食份例是有标准的:
正值凤姐儿和贾母、王夫人商议说:“天又短又冷,不如以后大嫂子带着姑娘们在园子里吃饭,等天暖和了,再来回的跑也不妨。”王夫人笑道:“这也是好主意,刮风下雪倒便宜。吃东西受了冷气也不好,空心走来,一肚子冷气,压上些东西也不好。不如园子后门里头的五间大房子,横竖有女人上夜的,挑两个厨子、女人在那里,单给她们姊妹弄饭。新鲜菜蔬是有份例的,在总管房里支了去,或要钱,或要东西;那些野鸡、獐、狍各样野味,分些给她们就是了。”贾母道:“我也正想着呢,就怕又添一个厨房事多些。”凤姐道:“并不事多:一样的份例,这里添了,那里减了。”——第51回
王熙凤之所以认为单独在大观园添加一个厨房不麻烦,是因为各位小姐都有固定的份例,到时候只需要将她们的蔬菜、肉类的份例转移到大观园厨房,再从总管房将小姐们的份例减去就可以了。
而关于小姐们的份例具体是多少,曹雪芹也没有忽略,在第61回司棋打砸厨房风波中,厨房管家柳家媳妇曾直言大观园厨房每天的总份例是:两只鸡、两只鸭子、十来斤肉、一吊钱的菜蔬。这些材料用来供应大观园小姐们每天的两顿饭。
小姐们的份例还比较简单,其他主子阶层的份例可称得上丰盛了。比如荣国府管家王熙凤,第6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时,曾有幸撞上王熙凤用饭,书中这般记载:
刘姥姥只屏声侧耳默候。只听远远有人笑声,约有一二十个妇人,衣裙窸窣,渐入堂屋,往那边屋内去了。又见三两个妇人,都捧着大红漆捧盒,进这边来等候。听得那边说道:“摆饭。”渐渐的人才散出去,只有伺候端菜几人。半日,雅雀不闻。忽见两个人抬了一张炕桌来放在这边炕上,桌上碗盘摆列,仍是满满的鱼肉在内,不过略动了几样。板儿一见了,便吵了要肉吃,刘姥姥一巴掌打了开去。——第6回
由此可见王熙凤饮食份例之丰富,虽然阿凤的饭量并不大,面对满满一桌子饭菜,她只不过略动了几筷子,大部分的鱼肉蔬菜都还保持原样。
可荣国府并不会因此削减这样的份例,来实现省俭的目的,因为这是祖宗旧例,每个人的份例都是固定的,王熙凤也不能修改。凤姐一个孙媳妇尚且如此,王夫人的份例就更不用说了,她饭桌上的碗盘只会比王熙凤更多。
而在荣国府众多主子中,贾母的情况则最为特殊,她不像其他主子那样有自己的份例,而是完全遵循贾母自己的好恶,想吃什么直接给厨房安排即可。这一点在第61回,曹雪芹借大观园厨房管家柳家媳妇之口曾提到过:
柳家的忙道:“连姑娘带姐儿们四五十人,一日也只管要两只鸡,两只鸭子,十来斤肉,一吊钱的菜蔬。你们算算,够做什么的?连本项两顿饭还撑持不住,还搁得住这个点这样、那个点那样?买来的又不吃,又要别的去。既这样,不如回了太太,多添些份例,也像大厨房里预备老太太的饭,把天下所有的菜蔬都用水牌写了,天天转着吃,到一个月现算倒好!”——第61回
这就是贾母的生活,荣国府的份例根本拘束不了她,贾母可以随便吃任何她想吃的东西,甚至为了方便选择,荣国府专门制作了水牌,将天下所有的菜蔬全写在上面,让贾母自行“翻牌”,相中什么吃什么。
比如第43回,贾母突然想吃粥,便让厨房去炸两块野鸡肉,因为野鸡肉“咸浸浸的”,特别适合下粥,王熙凤听说后,立刻安排厨房去做。
贾母的这些要求,厨房提前必定是不知道的,只能临时烹饪,这已经超过了荣国府的固定份例。但这是荣国府给老祖宗贾母的特权,至于贾母的吃喝花销,到了月底直接现算,由贾府官中为贾母买单。
不仅如此,贾府还给了贾母其他特权,那就是各房需要给贾母进贡菜品,这也是祖宗定下来的旧规矩。而一旦进贡,进贡的菜品就得下大工夫,要么极其珍贵罕有,要么是贾母特别喜欢吃的,所以第75回的中秋宴上,就出现了这样一副场景:
说话之间,媳妇们抬过饭桌,王夫人、尤氏等忙上来放箸捧饭。贾母见自己几色菜已摆完,另有两大捧盒内盛了几色菜,便是各房另外孝敬的旧规矩。贾母因问:“都是些什么?上几次我就吩咐,如今可以这些蠲了罢,你们还不听。如今比不得在先辐辏的时光了。”鸳鸯忙道:“我说过几次,都不听,也只罢了。”王夫人笑道:“不过都是家常东西。如今我吃斋,没有别的孝顺,那些面筋豆腐,老太太又不甚爱吃,只拣了一样椒油莼齑酱来。”贾母笑道:“我倒想这个吃。”——第75回
王夫人投其所好,挑贾母喜欢的口味来进贡,后文中,贾珍孝敬了鸡髓笋,贾赦也孝敬了几样菜品,连鸳鸯都看不出是什么菜品,可见定是稀罕物,并非素日可见的。
同时,贾母似乎有意想要蠲免这个旧规矩,因为她老人家清楚地认识到,如今的贾家已经远非当年可比了,甚至中秋节前夕,尤氏来贾母处吃饭,连一点多余的红稻米饭都没有,只能委屈尤氏吃丫鬟们吃的白粳米饭!
可贾母的要求并没有被其他主子们采纳,贾赦、贾珍、王夫人还是照旧送来自己的“孝敬”。一方面,这是对贾母的孝敬和尊重,另一方面,饮食方面的小小省俭,并不足以从根本上给贾府节省几个钱,所以无人在乎。
而从吃饭这个角度,就能看出贾府经济衰落的现实,荣国府明明连一碗多余的红稻米饭都拿不出,只能紧着贾母先吃,可贾府的主子们还是在掩耳盗铃,不愿从一点一滴俭省,他们很多人都像贾琏那样,期盼着“哪里能再发三二百万的财”,贾府高层始终没有认清这个现状,这就注定贾府的衰败之象会最先从经济上显露。
最后,附上一段《金瓶梅词话》中的警句,与诸君共勉:舞裙歌板逐时新,散尽黄金只此身。寄语富儿休暴殄,俭如良药可医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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